这是FoodPlus推出的第7篇Interview·访谈文章
去年12月，美国替代蛋白公司JUST的细胞培养肉产品正式在新加坡获得上市批准，这是细胞培养肉行业的标志性事件，也意味着这个品类距离我们的生活越来越近，但是目前市面上的细胞培养肉企业都表示要到2024年才可以量产产品，这是为什么？我们跟CellX的CEO杨梓梁与联合创始人向宁博士聊了聊细胞培养肉行业各方面的门槛，以及如果没有相关的技术背景该如何在这个领域创业。
声明：本文为 FoodPlus 原创文章，未经授权不得转载
撰文：陶子
编辑：Tracy
全文共11090字，预计阅读时间27分钟
从目前已知的考古资料来看，人类的祖先古人类（hominis）从260万年前开始吃肉。有学者认为，起初古人类突然开始吃肉的主要原因是气候变化。由于气温开始上升，森林面积开始逐渐萎缩，原本的主要食物，例如水果、叶子、种子等开始变少，与此同时，草原开始变得茂盛，食草动物开始逐渐增多，古人类不得不开始吃肉，作为新的能量来源。[1]尼安德塔人捕食斑马 图片来源：Peter Bischoff/Getty Images肉中含有人体所需的完全蛋白、饱和脂肪、矿物质等元素，是大部分植物性食物无法齐备的，如今肉类已经成为了人类日常饮食当中的重要食物。几百万年前我们的祖先因为气候原因，森林逐渐变少，不得不开始吃肉。今天我们为了吃肉，需要将原始森林转变为农田和牲畜牧场。地球上大概92%的淡水资源都用于农业用途，其中1/3用于饲养牲畜和制造动物用品。根据联合国统计，饲养牲畜产生的温室气体排放量占全球温室气体排放量的 14.5%[2]，畜牧业产生的巨大碳足迹，这也对全球变暖有着比较直接的影响。这个世界需要更多肉类的替代品来满足日渐增多的人口对肉类的需求。科学家和企业家们想到了一些方法，来让人们既可以吃上肉，又可以尽量少的使用土地和水资源。这其中包括以植物为基础，有着高蛋白卖点的植物肉、用微生物发酵技术制成的发酵肉以及基于细胞农业的细胞培养肉（Cultivated Meat），这些肉类的替代品的名字也有很多，例如替代蛋白、新肉等、清洁肉等。我们也曾经对中国人造肉市场的核心逻辑进行过分析与判断。从这三种新肉类的制造方法来看，最接近传统肉类的就是细胞培养肉，与目前口感欠佳的植物肉和相对未知的微生物发酵肉比，不论是从口感、观感还是最终经过食品化处理的成品来看，细胞培养肉都略胜一筹，当然它的技术壁垒也是三者中最高的。动物、植物和细胞来源的肉类生产方法的历史和演变 图片来源：Plant-based and cell-based approaches to meat production，NR Rubio, N Xiang, DL Kaplan Nature Communications 11 (1), 1-11
细胞培养肉，顾名思义是一项通过细胞培养来生产肉类产品的技术，也可以兼顾环境保护和促进社会发展。偷偷告诉你，如果你现在开始关注到，并打算持续关注细胞培养肉这个领域，那么你可能将会看到一个影响全人类的颠覆性行业从0到1发展的全部过程。顺便一提，如果你也想加入到这个领域，却又没有相关的技术背景，文章的最后会有来自该领域创业者的历程，给到你灵感和启发。言归正传，刚刚我们提到，在日常饮食需求中，肉类通常被看作是最重要的蛋白质来源之一，也是在烹饪中最常用到的食材。从环保的角度上来讲，与传统的食用肉类获取方式相比，细胞培养肉可以减少温室气体的排放，并且可以明显减少水和土地资源的使用。所以在商业的角度来看，细胞培养肉是一个值得关注的赛道。当然，由于目前细胞培养肉行业还没有进入到像畜牧业一样大规模生产的阶段，将传统畜牧业和细胞农业进行排放上和水资源的利用上直接进行对比并不是公平的。根据初步数据显示，由于细胞培养肉生长在封闭且可控的环境中，生产过程中不会受沙门氏菌和大肠杆菌等食源性疾病细菌的污染。由于没有加速腐败的细菌，细胞培养肉可以长期保存，那么也可以减少从产地到农贸市场再到消费者手过程产生的不必要的食品浪费。[3]新技术若可以创造时代议题、潜移默化个体的观念，推动社会的发展，逐步改变我们的生活方式，这样的新技术势必会点燃资本端的热情。有了资本的助力，更多的专业人才会进入到这个领域，创新技术的发展才可以被推动，让过去的概念、想象变成现实。自2013年，荷兰的研究团队在实验室生成了第一个人造汉堡至今，全世界范围内已经有超过70家细胞培养肉创业公司。2020年该领域的融资金额达到3.7亿美元，这个数字还在不断的增加。同时，一些大型的食品、肉类、生物科技企业也都开始在该领域进行布局。在国内，南京农业大学的周光宏教授团队最早从2009年起开展了用于培养肉的干细胞研究，在2015年至2017年期间分离纯化出高纯度的猪肌肉干细胞和牛肌肉干细胞，研究出干细胞体外培养干性维持方法。2019年11月团队研发出中国第一块肌肉干细胞培养肉。「Avant Meats」2018年成立于香港，是全中国首家细胞培养肉生物科技初创公司，主要研究细胞培养鱼肉，曾在2020年宣布获得310万美元的种子轮融资，投资者包括中国风险投资、AngelHub、力矩Lever等，公司已经推出面向消费者的细胞培养鱼肉品牌「Avie」，目前还在等待产品发售；
「周子未来」2019年成立于南京，以周光宏教授团队为核心团队，在2019年造出中国第一块细胞培养肉，在今年宣布获得7000余万元A轮融资，投资者包括高瓴创投、经纬创投、清流资本和南京市创新投资集团；
「CellX」2020年成立于上海，在过去的一年已完成数千万人民币的两轮融资，投资者包括真格、云九资本、险峰、Lever VC和力矩中国等。公司于今年9月发布闭门试吃会，展示了细胞培养肉原型产品。1931年，是英国前首相丘吉尔政治生涯的低谷，但也给予他一些机会对人类未来问题进行了一些思考，他觉得有一天，人类可以在合适的条件下专门培育他们想吃的那部分鸡肉。不知那时的他是否有想到在89年后，他说的那种鸡肉可以在世界上的某个餐厅中吃到，也许不到一百年，这种肉类就会成为一种常态化商品。
细胞培养肉与传统肉的生产过程对比 图片来源：whatiscultivatedmeat2013年的第一块来自荷兰实验室的细胞培养肉饼是这样培育出来的：首先在健康的活体动物中提取细胞组织，从中分离出干细胞；第二步则是将干细胞浸泡在含有糖、氨基酸、油脂、矿物质等多种营养物质的培养基中，细胞就会吸收这些培养基中的营养，慢慢地生长分化，初步长成带有黏性的物质；第三步是让它不断“长大”，拉伸成一根根小“肉条”；最后将大约3000条肉条混合，加入大约200片实验室培养的动物脂肪，制成用于烹调的肉饼。但是若想要将细胞培养肉规模化，那么几乎所有细胞培养肉公司都需要攻克四个方面的难关：细胞系开发、细胞培养基、细胞培养支架和产品结构以及用于培养的生物反应器。这些挑战也是细胞培养肉公司需要掌握的核心科技。普通细胞培养肉的制作过程 图片来源：Reiss,J.;Robertson,S.; Suzuki, M. Cell Sources for Cultivated Meat: Applications and Considerations throughout the Production Workflow. 我们知道，细胞培养肉最基本原料之一就是细胞，若想要大量生产细胞培养肉，则需要大量的细胞，也就是细胞系，即大量细胞繁殖的起始培养物。用于生产培养肉的细胞可以分为三大类：一种是从动物身上提取成体干细胞（Adult Stem Cells）进行培养分化，如间充质干细胞（MSC）、肌肉卫星细胞（Myosatellite）等；一种是采用干性高但提取难度也很高的胚胎干细胞（ESC）；还有一种方式是将已分化的成体细胞（Adult Cells）转化为诱导多能干细胞（iPSC），提高其干性的同时增加其分化的路径。简单来说，每一种细胞都有更合适的目标细胞类型，可能是脂肪、肌肉等。[4]去年6月，周子未来进行了国内细胞培养肉的首次试吃，使用经过20天培养的猪肌肉干细胞，得到重达50克的细胞猪肉产品，最后以蒸煮加工的方式呈现。为了降低成本和更加容易的获得政府对于细胞培养肉产品的审核，许多公司会选择使用混合细胞培养肉技术，即选取一种细胞或者某几种细胞和植物蛋白的混合制品。据悉，在目前已经在新加坡获得上市批准的JUST细胞鸡肉产品就使用了混合细胞技术。今年CellX的闭门试吃会上的产品也是混合细胞培养肉，这可能也是我们最可以期待的早期细胞培养肉产品。想要细胞进一步的长大，就需要为它们提供一个能提供养分和生长因子的培养基。从目前来看，最常用的细胞培养基是胎牛血清（FBS），但是这种培养基的成本昂贵（大概2000美元一升），所以几乎所有细胞培养肉公司都在找胎牛血清的替代品，这也是现阶段细胞培养肉行业公司构建竞争壁垒的关键所在。许多较早期的海外细胞培养肉创业公司都陆续找到了降低培养基成本的解决方案。例如，目前细胞培养肉在全球范围内产量较领先的Upside Foods最近宣布，公司已经可以做到使用非动物性培养基来进行大规模的细胞培养肉生产，现已成功批量生产了细胞鸡肉和鸡肉制火腿肠；主打研发细胞牛排的以色列公司Aleph Farms在官网中也标示，公司不使用任何动物性的培养基作为生长因子，近日也宣布，正在与蛋白质技术供应商Wacker共同研发一种基于发酵的培养基，进一步降低细胞培养肉的成本等等。目前中国的细胞农业技术与国外依然有一定的差异，世界上的第一个细胞培养肉汉堡在2013年时被制造出来，而国内的第一块细胞培养肉在2019年才亮相。一些海外国家已经在细胞培养肉领域已经有了数年的经验积累，而国内在这个领域才刚刚起步，所以国内细胞培养肉农业技术仍然需要更多的时间去学习和积累。
“细胞培养肉到底是不是肉？”这可能是世界各国的监管部门都很难界定的问题。虽然细胞培养肉的本质也是肉，但是细胞培养肉是由多个领域学科共同研发出来的，包括组织工程学、生物医药、细胞疗法等，最终的成品是一种食物。因此对于监管机构来说，设计一个合适的审查模式是一项很复杂的工作。如果细胞培养肉的制作过程中还使用到了可食用生物支架，可能又涉及到了其他方面的安全审核。目前在世界范围内，除了美国细胞培养肉公司JUST通过了新加坡政府的审核，可以在餐厅售卖之外，还没有其他公司在市场上有商业化的动作。不过上面提到的Upside Foods在官网上表示，公司正在等待美国监管部门的审核，希望可以在2021年末向市场推出鸡肉产品，也就是说只要政府同意，他们的产品可以立刻推出。以色列公司Aleph Farms则表示将在2022年末推出牛排产品，同样在等政府审核。今年9月，CellX在上海举行了第一次细胞培养肉产品原型的闭门交流活动。在活动中，CellX提供了猪肉糜产品的试吃并且展示了三款结构型产品原型，分别是成块的猪肉粒、丝状支架、以及3D生物打印产品原型。猪肉糜产品，CellX以小酥肉的形式提供了试吃 图片来源：CellX这也是国内首个适用于细胞培养肉技术的生物支架的展示，CellX的两款生物支架产品分别为成块的猪肉粒和丝状支架。生物支架之于细胞培养肉就像建筑楼房时所需要用到的钢铁支架，对于猪肉糜产品来说，生物支架并不必要，但是一旦涉及到成型的肉类，那么生物支架则是一个必要材料。生物支架可以为细胞提供一个可以粘附、并且定向排列的载体，更好地还原动物肌肉在口感上的纤维拉丝感。CellX展示的两款生物支架均采用了可食用、非动物源的材料。3D生物打印技术生产的产品使用了CellX自主研发的生物墨水，也具有可食用、非动物源的特点。在3D生物打印技术下，混合了细胞的生物墨水会通过打印头挤出，并根据程序设定进行堆叠排布，形成组织的初步形状。3D打印技术不仅可以使细胞结构化，还有望满足将来人们定制化的需求。例如，通过调整肌肉和脂肪的配比，3D打印技术可以呈现出不同的肉质纹理。3D生物打印技术生产的产品原型 图片来源：CellX目前CellX 80%以上的团队资源致力于细胞培养肉的技术研发，共有两个技术团队：由联合创始人黄彬璐博士带领的细胞团队，负责细胞筛选、细胞系建立、培养液开发以及工艺放大方面的研究；联合创始人向宁博士带领的产品团队负责将从细胞团队获得的细胞做成肉，包括生物支架、食品化、3D生物打印和生物反应器的设计等。带着对于细胞培养肉行业的疑问，我们采访了向宁博士，聊了一下他们对于这些难点的看法和解决方案。FoodPlus：不同的细胞培养肉公司采用的细胞系不同，CellX用的细胞系是什么？向宁博士：目前公司用的最多的是卫星细胞，其他细胞我们也有研究。希望我们公司能建立一个细胞种子库，从中找出不同品类的、不同生产方式的细胞。FoodPlus：有些公司采用基因编辑的方式提高细胞增殖能力，延长细胞系生命，CellX会采用基因编辑的方式吗？向宁博士：从法律监管角度来说，美国对这方面管控较松，中国和欧盟等国家管理较为严格，若是想走基因编辑路线，在我国市场上可能存在法律审批方面的问题。由于我们的产品主要针对中国市场，因此我们更侧重采用非转基因的方式寻找一些细胞进行生产，但不排除若是中国法律有松动，我们也会选择基因编辑。FoodPlus：目前公司在成本控制方面都找到了哪些方法，在生产环节是否有一些差异化的研发？向宁博士：有很多方法降低成本，比如使用非动物源水解产物和采用合成生物学方式生产确定的生长因子，都是目前培养肉领域里比较常见的降低培养基成本的方法。我们在生产环节上也有一些差异化的研发工作，比如生物支架的研发。目前报道的一些公司采用的是植物蛋白混合细胞的方式来生产产品，而我们使用生物支架来生产结构化的肉是比较新颖的一点。FoodPlus：CellX在9月份做过一次试吃，采用的正是混合细胞技术，请问植物细胞和培育细胞的比例是怎样的？向宁博士：9月份的时候我们做的产品展示，包括了植物蛋白和和细胞的混合产品和支架工艺生产整块肉的产品，和一个3D打印产品。支架工艺生产的整块肉产品可以说是中国第一个有肉状纤维结构的产品。本次所展示的混合肉产品是一个产品雏形，我们的侧重点在于产品的口感和风味上，在混合肉产品中添加细胞不是技术难点。FoodPlus：在目前细胞培养肉技术路线中你最看好的技术路线是什么？向宁博士：目前我们知道有公司制备了混合细胞培养肉产品，也有一些公司采用3D生物打印技术做细胞培养肉，另外有一些公司采用转基因手段形成细胞培养肉产品，这些公司的技术路线都是不同的，因为当前整个行业还都很新，大家都在各自的领域做着自己擅长的部分，提出的方法大多都是解决思路，无法说明哪种技术路线是最好的。我们认为短期内最容易商业化的路径是混合型产品，但我们的长期侧重点会是开发生产整块肉产品，这类产品能带给大家更像肉类的质感，也是我们公司重点发展的方向。向宁博士：肌肉是由纤维肌管形成的，我们提供的是仿生取向的支架，细胞在上面定向黏附、增值、分化，在支架上分化成肌管，最终生产出和肌肉组织质构一致的具有纤维状结构的产品。FoodPlus：这次试吃整块肉是否做到了纤维状口味？向宁博士：是有的，成品是纤维状的结构，我们也做了显微结构观察，细胞在支架上排列、增殖，所以不论从外观还是口感上，都跟肉是很相似的，但是最终可能还是需要做一个食品化的处理，才能达到真正跟肉一样的口感和质地。FoodPlus：您觉得目前技术上最重大的阻碍是什么？向宁博士：我们认为细胞培养肉技术上的难点有以下几个。首先是细胞系建立，然后无血清培养基开发，这也是成本上较难控制的一个点；以及生物支架开发，比如怎么去制备规模化生产生物支架让细胞能贴附、增殖、分化，同时与组织工程、生物医药领域所使用的的生物支架有区别，细胞培养肉支架要具有食用安全性。最后是生物工艺开发，由于当前所有生物工艺都是来自制药业的生物反应器和生物工艺，很难完全应用在需要低成本、规模化的细胞培养肉领域。因此，细胞培育肉领域需要开发专门的生物反应器和生物工艺。举个例子，传统的搅拌式反应器可得到的细胞密度较低，并且需要转移到另外一个反应罐中分化，因此路径变得更加复杂。在细胞培育肉领域还需要更高密度的生产，才能得到高密度、低成本的培养肉产品。FoodPlus：您如何看待目前国内的细胞农业技术跟国际上的差异？向宁博士：中国的细胞农业技术我觉得和国外还是有一定差异的，因为国外在这个领域已经有数年经验的积累了，我们在这个领域才刚刚起步，但是也是在奋起直追的状态。我们相信中国有很多独特的优势，比如有很多人才、成本较低、拥有产业链完善的制造业，所以中国市场可能会跟国外市场开展差异化竞争。我们也希望国家层面更重视这件事情，有更多人才可以被吸引加入。相对国际企业，我们更有本土优势，可以立足中国市场化需求。FoodPlus：公司是否有重要技术、产品方面的时间节点？向宁博士：在法律通过前提下，我们希望能于2024年推出产品，价格无法跟传统方式生产的肉类相媲美，但是我们规划在2025年生产的产品价格能跟一些优质蛋白相持平。FoodPlus：若是政策上一直不通过，公司是否有下一步发展规划？向宁博士：我们在等国内法规的通过，在这个期间我们也会潜心做一些研发，包括细胞器选择、降低成本、生产规模化等，希望能将这些方面的技术难点都突破。若是这些工作都完成了，法规还没有落地，那么我们可能会选择像新加坡这样的国家，包括美国，据说可能今年年底或者明年法规要落地了，国外包括中东等地区也有一些法规马上要落地了。当然我们希望国家能对细胞培养肉领域投入更多关注，同时也希望政策能尽快推动。我们现在也在迎合国内政策要求，暂时不考虑运用转基因的方式生产细胞培养肉。向宁博士：任何新事物立法推进都需要比较长的时间，难点是因为细胞培养肉是一个非常新的领域，大家对这个行业没有足够的了解，需要我们提供更多信息，做更多宣传，让大家知道细胞培养肉的概念，了解细胞培养肉背后的意义，比如环保、动物福利、食品安全等。还要向立法部门传递这样的信息，让他们更了解这些信息和技术。我们未来也需要多做一些这方面工作。FoodPlus：国内细胞培养肉领域的人才数量还不是很多，请问公司是怎样招聘到这些人才的？向宁博士：培养肉本质上是一个跨学科领域的产品，涉及细胞生物学、组织工程、材料工程、机械、食品科学等领域，很少有所有学科背景都符合要求的人才，而我们要做的工作就是将拥有不同背景的人才都聚集起来，实现跨学科领域研究，这样才能真正生产出培养肉。目前公司招聘形式有两种，一是会通过传统招聘的方式寻找一些专业人才，二是会有一些小伙伴觉得我们的研究很有意义，他们一直在观察这一领域，但是发现国内很少有团队研究细胞培养肉这一方向，在听说我们公司在做细胞培养肉后，这些小伙伴会主动联系加入我们团队，这也是我们目前主要的人才招聘方式之一。（以上为与CellX联合创始人向宁博士进行的技术性访谈）目前国内的细胞培养肉行业发展目前还在比较前期的阶段，还需将更多的精力放在研发上，才能进一步的有商业化的发展。这也让我们思考，当细胞培养肉公司开始逐步攻克技术上的难点后，下一步的挑战又将来自哪里？虽然大部分细胞培养肉公司都有自己主打的产品，有自己的愿景，但是在现阶段各公司的目标却都很一致：建立自己的技术壁垒、通过监管部门的审核，以及开始与消费者进行沟通。想要成年人接受一种全新的食物可能比一个全新的新科技要难上不少。若一个新的科技可以快速的解决生活上的不便利，大部分人都愿意在可能的情况下去选择使用。但要让大家选择去吃一种新的食物，还是像细胞培养肉这种方方面面都颠覆传统的食物，可以说很难。毕竟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当移居到另一个文化环境去生活时，最不适应的地方可能就是饮食的差异，更别说是去选择主动买像细胞培养肉这种新"物种"。除非有什么理由，让人们不得不去选择买它。细胞培养肉这个概念出现的理由有很多，当初丘吉尔会想到这个概念，是因为他觉得人们吃鸡肉的时候通常只会选择自己想吃的部分，扔掉不需要的部分，这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若人们去培养特定部位的肉，也可以减少许多不必要的浪费、后来，这个世界经历了极速的发展，一些人认为细胞培养肉行业的发展可以改善畜牧业对环境的破坏、可以减少对动物的杀戮、可以解决可预见的食物短缺的未来等等。但不管基于那种原因，在最开始都只是世界上小部分人的意识，但是逐渐的这些意识开始传播，终有一天可能会成为社会上的主流意识。让大众消费者接受且消费细胞培养肉，是细胞培养肉公司们的下一道大坎。即使消费者在意识上接受了细胞培养肉这个新食物，却未必真的去长期尝试，因为大家会怀疑，这各种食物到底对身体有没有危害。即使大家不担心细胞培养肉对身体的影响，也有一些人可能会考虑整个产业链背后的社会影响，例如传统农业、国家经济等。当然，这一切都需要时间去验证。正如CellX的CEO梓梁所说，这个行业需要更多的是多纬度的市场教育，消费者也许需要真正与产品、生产模式、甚至公司本身有非常深度的互动之后才能够被打动，这些都需要通过高维度、多维度加深度的沟通方式来实现。对于现阶段的细胞培养肉创业公司来说，商业竞争并不是一个值得担忧的问题。不过后浪推前浪，总有一天细胞培养肉公司们也要为了市场份额而进行角逐和较量。目前来看，未来的商业风险可能主要来自两个方向：传统的食品企业和生物科学公司。许多传统食品企业已经开始向细胞培养肉出手了，就最近雀巢和巴西肉企JBS对外宣布，开始在细胞培养肉领域布局，对冲未来细胞培养肉可能为传统肉市场带来的风险。生物科学公司在现阶段与细胞培养肉公司可能更多是合作的关系，或者为他们提供技术解决方案，但是未来也并不排除他们去孵化一个细胞培养肉公司，或者成为一个细胞培养肉公司的原材料供应商。现阶段的细胞培养肉创业公司大部分以全栈式生产为主，即从0到1开发产品。作为行业的先驱者，同时又掌握了许多行业的重要资源，在技术允许的情况下，可以开始对产业链进行布局，进一步的掌握行业的命脉。例如，新加坡的细胞培养乳公司Turtle Tree在前不久成立了一个针对B端的公司Turtle Tree Science，公司主要为细胞农业提供技术解决方案。Turtle Tree的发展方向可能也正是许多细胞培养肉创业公司规划的未来发展方向之一。当然，目前对于许多细胞培养肉创业公司来说，这些都是后话了。细胞培养肉领域的发展可能对人类有千好万好，不过在现阶段，这个领域还需要更多的创业者来推动行业的发展，也许你对这个行业观望很久了，却不知该如何进入，那么可以来看看CellX的CEO杨梓梁的一些创业经历，可能会对你也有所启发。要说CellX的创立故事也很有趣，公司CEO杨梓梁在6年前偶然中看到了畜牧业的生产方式，了解到传统畜牧业对环境、动物和人类健康的影响，于是逐渐成为了一名弹性素食主义者，并从此在心中埋下了希望可以找到替代肉解决方案的种子。在过去的几年中，他尝试过许多植物肉产品，但口感都依然与真实的肉相差许多，同时替代蛋白正是近年来资本端热捧的领域，世界许多国家也都对细胞农业的发展表示支持，中国市场又处于细胞培养肉的空白阶段，于是本在美国做商业咨询的他决定回国在细胞培养肉领域创业。天时地利，还差人和，组建一个新兴产业的创业团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并且细胞培养肉本身又是一个跨多个专业学科的技术，包括组织工程学、生物医药、细胞疗法、食品科学等等，但梓梁还是通过各种途径找到了来自不同专业领域，又有共同愿景的小伙伴：有多年食品研发经验，并且有细胞培养肉研究背景的向宁博士，拥有丰富的细胞生物学相关研发经验的黄彬璐博士以及科技领域的连续创业者刘然。于是，一个可以颠覆传统行业的创业故事就开始了。FoodPlus：您从有想法到组建团队、创建公司经历了很多，能否分享一下整个历程是怎么样的？杨梓梁：这事其实还挺不容易的。从最早想做细胞培养肉创业到真正组建团队花了大约半年时间。我不是这个专业背景的，所以需要大量的学习、读文献，向教授和专家请教。最开始的半年聊了几百个人，读了几百篇文章。很幸与能遇到很多志同道合同时技术背景非常相符的伙伴，例如向宁的实验室专门在做培养肉的研发，我也是通过领英找到的向宁。公司的前十个人基本都是我通过各种渠道找到的。从头开始组建一个团队挺不容易，但是也是一个很有趣的过程。FoodPlus：组建创业团队后，之后的小伙伴是通过什么样的渠道进行招聘的？杨梓梁：招人也不容易的，因为我们需要的不仅是食品科学的人才，更多的是跨生物、食品、材料、机械等多领域的复合型人才。生物医药的人才选择很多，但他们一般很难看到这个领域。首先我们需要通过各种定点渠道，包括招聘平台、领英、大学实验室等，能够找到比较合适的人。其次需要吸引这些人才加入我们，公司的理念能够感染到一些有热情、有使命感的人。另外，我们是硅谷创业公司的文化，这一点也能吸引到很多人。杨梓梁：一是未知的探索能够带来科技的变革；二是我们相信科技的变革一定会带来社会的进步，三是社会进步寓意着人跟万物，人跟自然，人跟动物之间的和谐共处的关系。FoodPlus：在您没有相关的技术背景的情况下，如何通过学习去管理公司内部跨部门的沟通协作的？杨梓梁：我觉得有三点。首先就是要相信我的科研团队，让专业人做专业的事；第二，虽然我不了解一些具体细节，但可以通过批判性思维去分析底层逻辑。最后，我们是一个很开放的团队，也鼓励团队的每个人都能互相提出自己的看法，用数据和事实说话，并不是以资历和经验。杨梓梁：CellX这个名字大概率不会成为我们面向消费者的品牌，它更多是我们目前面向科学家的品牌。细胞农业本质是一次基于细胞的农业升级，之前农业是通过动物养殖，获得农产品。21世纪的农业是以细胞为载体，使用细胞进行农业生产，包括肉、奶等等。所以Cell代表的是细胞。X代表了很多东西，例如乘号，它可以变多，代表无限。同时它也代表一个对未知的探索。FoodPlus：您觉得细胞培养肉市场竞争格局是什么样的？杨梓梁：目前还完全没有到竞争阶段。现在只有这么几家公司，之后肯定会有更多公司涌现出来，行业还在处于建立阶段，大家需要一起把行业做大。其次，我认为未来会有更多的公司涌现在培养肉的各个垂直细分领域。细胞培养肉产业链非常长，从最开始的细胞系到培养基，再到后边的支架、生产、品牌加工等。整个产业链非常长，未来会有很多公司专注于一个领域来赋能其他公司，这些公司会越来越多。FoodPlus：您如何看待改变消费者理念这一工作？杨梓梁：我很有信心，随着社会不断富足，人们的理念都在不断变化。过去这20年间，中国社会发生了很大改变，如男女平等、低碳等议题更加得到重视。我相信在未来 可持续发展、绿色消费、价值消费等概念也会越来越普及。FoodPlus：您希望CellX在该行业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杨梓梁：如果能够通过细胞农业达成刚才我讲的使命中的一部分就已经非常了不起了，这是一件道路阻且长的事。我们希望能做成一家不断在前沿探索、不断拓宽边界的企业，引领创新，这是我们给自己的定位。FoodPlus：在细胞蛋白领域有没有一些创业经验分享？杨梓梁：有两点吧。第一，要笃定，要想好什么是你个人比较认可的，定好目标然后朝着目标努力。第二是要洒脱，想好了就继续做，朝着目标努力，付出全力后也不要纠结于得失。嘿，想象一下，今天的晚餐是新鲜打印出来的回锅肉盖饭正如伊恩·戈尔丁和加里斯·柯塔纳在《发现的时代》（2017）一书里写到：“历史上头一遭，世界上贫困人口数量大幅下降(自1990年以来，超过10亿人脱贫)，而人口总数也在同一时期膨胀（约增长了20亿人）。目前还健在的科学家人数超过了1980年以前故去的所有科学家人数的总和，并且部分也归功于科学家们——人类平均预期寿命在过去50年中的增幅超过了过去的一千年。”即使是30年前，我们可能都无法想象，今天的我们不再为了自己的饱腹而担忧，反而是希望可以从饮食中找到健康，并探索可持续饮食系统。我们对动物性蛋白的需求给了地球太多的压力，而细胞培养肉的出现，可能是一个可以为全球带来双赢的解决方案。我们其实可以期待一下细胞培养肉科技与其他科技的共同发展，说不定有一天，我们的一餐，是在家里靠3D打印出来的呢。©️FoodPlus
引用：
[1] History (2019) “The Juicy History of Humans Eating Meat”
[2] FAO “News Article: Key facts and findings.”
[3] Dr.Liz Specht(2018),“肉的未来不需要动物?”,GFIC
[4]Reiss,J.;Robertson,S.; Suzuki, M. （2021）“Cell Sources for Cultivated Meat: Applications and Considerations throughout the Production Workflow. ”
[5] Protein, A. and Development, U.（2021）. “Upside Foods Announces Animal Component-Free Cell Media For Humane Cultivated Meat Development. ”
[6] Chriki S and Hocquette J-F (2020) “The Myth of Cultured Meat: A Review.
“FoodPlus联合力矩中国共同制作的「关于中国细胞培养肉产品命名及消费决策影响调查」报告即将发布，敬请关注。”『关于 Interview·访谈栏目』有很多创业公司和投资机构在深耕食品消费品这个领域，其中不乏一些很有代表性的初创公司和投资机构，他们是怎么考虑食品创业这个事情的，在创业或投资过程中积累了哪些经验以及产生了什么独到的见解，我们想把这些挖掘出来。前期会花大量的时间收集访谈对象/公司的资料，再来做深度、全方位的访谈，试图将一些关键性的信息挖掘出来。
如果你是食品公司创始人、投资机构中关注食品方向的负责人，有兴趣与FoodPlus一起做访谈，可以与我们联系。此外，我们曾于今年1月推出了食品创投洞察会员社区，这是一个聚焦在食品饮料行业，并且以创业与投资为核心驱动的社区，旨在为食品饮料行业的创业者、投资人以及关注食品饮料创新的从业者提供一个基于深度内容、深度沟通的交流平台。在今年一整年，我们围绕会员社区做了许多活动、内容，可以关注食品创投洞察的公众号进一步了解。我们目前也在着手筹备新一年的会员社区计划，替代蛋白将是我们深耕的赛道之一，其中细胞培养肉会做为重点。届时会以全新的面貌、全新升级的内容与服务展现出来，也欢迎更多食品饮料行业的创业者、投资人以及关注创新的从业者们提前加入到社区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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